01.  妓馆

        杜浠娘是在四更让阿無去西市口吴婶子家买槐花糕的。

        她探头朝夜色中望了几眼，约莫过了两刻钟，就算阿無又像前几回没买着也是时候该回来了，不知路上是有什么事绊着了她。

        那家槐花糕是有点像记忆里的味道，只可惜每次她馋虫上来已经到了三四更。

        可偏偏吴婶子家的男人是码头运货的，每日早早便歇下了，吴婶子便也早早地收了铺子，多的也是不肯再卖了。

        不知道今儿个阿無能是不能把槐花糕买回来，正好让那位也尝尝，每月他要来总是惹得她想起那些前尘往事来，平日里倒也不会想到吃上几口。

        还没等到阿無回来，后头的院里传来了高亢的女子淫叫声，杜浠娘啐了一口，丢下手中的瓜子壳，朝妓馆门口走去。

        唐灯这小蹄子最是会叫床，今儿她的常客来了更是使出浑身解数，每每敲打她收敛着点，当心别坏了别的姐妹的好事儿。

        可唐灯都俏脸一皱，挤着尖利的嗓子答道：“别的姑娘留不住客人，与我何干，我做的也不过是自己的本分。”

        杜浠娘犟不过她，也只好随她去了。

        只是每每领教她这副好嗓子还是有些招架不来，也难怪其他恩客总撺掇着自己个儿点的姑娘也来叫上这么几声。

        可也不是谁都有唐灯这副好嗓子，东施效颦反而惹得恩客失了兴致。

        明明还没入夏呢，杜浠娘怎得也染上了几分燥热，面上浮起了两团红云，步子也加快了起来，口里还喃喃道：“也不知道阿無去哪里耍了，再不回来怕是他要先到了......”

        话音这才刚落，她就瞧见远处巷子口有个俏丽的人影。

        借着馆前的大红灯笼，她瞧着那裙摆上的纹路像是前些日子给阿無在成衣铺子新裁的缠枝图案样式的，那定是阿無无疑了。

        她抬手招了招阿無，果然见那人影加快了步子，小跑过来，手里还提着油纸包着的槐花糕。

        这小丫头这么不小心，也不怕东西晃散了。

        杜浠娘扯着阿無衣袖就往里走去，倒上一盏好茶放凉了给她顺顺气，对自家孩子她可是从来不心疼银两，不过都是身外之物。

        阿無也没跑几步，猛地喝了一口只一会儿就顺了气开起口来：“娘子，刚在前街的路口遇着那位派来通报的了，说是今儿有事抽不开身，见面的日子要改成后日。”

        说完还抬眼瞧了瞧自家娘子，别人不知可她阿無可是最知道娘子的心思，虽然杜浠娘嘴上不说可每月就盼着这一天，这下那位不来，怕是娘子要消沉几日了。

        杜浠娘也没多说，转身回了自己屋，阿無看着她那绣着粉色芍药的黛色裙摆从桃木地板上渐渐消失，叹了口气也回了离杜浠娘不远处的屋子。

        娘子守着这小小的醉玄馆，劳心劳力，虽然咱这馆看着不大，可迎来送往的都是些达官贵人，娘子也不图这些名利，只是帮那位守着，也不知是那位许下了什么条件让娘子这么一个无心钱财的人帮他看顾着这家妓馆。

        阿無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房梁上的虫蚁缓慢地爬行，她抬手揉了揉眼睛，油灯昏黄的灯光让她有些看不清。

        不知道数到第几只蚂蚁了总算是有些困意，眼皮像灌了铅一样重得抬不起来，迷迷糊糊还想着这么多虫是不是快要入夏了，该给娘子添些夏衣了。

        等阿無再次睁开眼已经日上三竿，急促的敲门声让她不得不睁开眼来。

        平日里醉玄馆入了夜才会开张，若是气运好些更是能一觉睡到开张前。

        “阿無姐，快些起来！出大事了!”

        “哎呦我的姑奶奶啊，可快些起来吧。”

        阿無听着这声音倒像是门房七哥，本想再赖会儿床，可听他嗓门越发大了，怕是会吵醒姑娘。

        只得蹬着桃红色的翘圆头鞋草草梳洗一番开了门，嘴里还念叨着：“能出什么大事啊，要是扰了我家姑娘的清梦，小心姑奶奶我拿你是问！”

        七哥见阿無起了赶紧附上她耳朵去说了一番悄悄话。

        阿無脸色一变，急匆匆提着裙摆随七哥去柴房了。

        等这二人到柴房时，柴房地上躺着的人还在昏睡，头发披散着遮住大半张脸，也不知是睡了多少光景嘴角还有些晶亮，看着有些令人皱眉。

        阿無嫌弃着探身上前拨开男人的头发，心里犯起了嘀咕：也不知是什么货色竟然被胡乱丢在了后门，竟然口水都糊在了面上怕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丢到我们馆子来。

        她不拨不要紧，一拨竟然被惊地倒吸一口凉气，生生打出来一个晨嗝来。

        这个男子竟生的这般好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