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東廂

        清晨未明，南城雲層低壓，雨後的天光透著灰白濕潤。傅宅的青磚石路尚積著點滴shui痕，竹葉懸lou，偶爾一滴落xia，聲音清脆，像是空氣都未從夜裡回神。

        沈昭寧推開窗，映ruyan簾的是傅懷瑾立於前廊，一shen深青長衫，正與阿福低聲交談。晨風自竹林潛過，拂過他衣袂，也拂過她xiongkou那點未散的疑慮。

        阿福見她走近，恭敬退xia。傅懷瑾轉shen，聲線壓低：「羅府東廂，有人暗通外信。」

        她眉心微蹙：「是昨夜察覺的？」

        他點頭，眸光沉了幾分：「不止如此。那dao偏門，近月來多次見有足跡進chu，皆在zi夜以後。守門的老廝說，東廂近來添了幾名生面孔的丫鬟，有一人行跡頗為可疑。」

        昭寧聞言，指尖不自覺地收緊了袖kou。

        在這樣門禁森嚴的宅第裡，突如其來的陌生人，多半不是池中之魚。

        **

        午時將至，天se未見轉晴，烏雲似壓得更低，風挾著濕氣湧進屋內。沈昭寧方在內院用過午餐，才剛yu起shen，便見阿青匆匆來報。

        「夫人，您吩咐留意的那名東廂丫鬟，她……方才抱著一捆東西往後巷去了，神se匆忙，神qing慌張。」

        昭寧心頭一緊，立刻喚人備短襖薄靴，自側門繞過花廊往東廂而去。

        東廂院靜，兩盞白燈籠於日xia泛黃，風中微搖，映chu淡淡陰影。她與阿青屏息趨近，循聲來至東偏房一處窗側，只見那名年約十五六的青衣丫鬟蹲在案前，動作急促，似在將數頁帳冊與紙張用油紙層層包裹。

        昭寧yan眸微縮，正yu推門，忽然聽一記低聲：「別急，讓我來。」

        她一驚回首，竟是傅懷瑾，神se如霜，yan中不帶半分qing緒。他手輕一抬，示意她退至廊zhu後，自己則推門而ru。

        那丫鬟聞聲驚覺，手中油紙套倉皇落地，「啪」地一聲在地上滾了兩圈，louchu半截帶字書頁。

        她登時面se煞白，雙膝一軟，撲通跪地，聲音顫抖如漏雨瓦簷：「少爺饒命……婢zi知錯……饒命啊……」

        傅懷瑾俯shen撿起油紙捲，攤開細看，眉峰一寸寸沉xia。

        那是沈府與羅府舊年往來的帳冊副本，墨se濃淡不一，顯為後日補寫。而其中夾著幾頁殘破商契，更令人心驚，竟是傅宅私帳格式，雖多為片段，卻隱隱可見關鍵之數。

        「這些是誰給你的？」他聲音不gao，卻如山雨yu來，壓得人chuan不過氣。

        丫鬟渾shen如篩糠，卻緊咬xia唇，不敢吐chu半字。

        昭寧走近，半蹲xiashen，語氣溫緩卻堅定：「說chu來，或許還能有迴轉餘地。」

        那丫鬟抬yan望向她，yan中閃過一瞬游移。片刻掙扎後，她低垂頭顱，聲音如蚊：「是……是一位姓沈的姑娘……她說，只要我將這些送去望江樓，便可幫我贖shen……讓我離開這裡。」

        姓沈的姑娘。這幾個字在昭寧與傅懷瑾心中同時浮現「沈昭璃。」

        **

        午後風起，灰雲壓城，簷角風鈴叮噹作響，彷彿隨時會有雷雨墜落。

        那名丫鬟被阿福帶走，幽廊間只餘風聲與靜默。昭寧立在廊xia，望著她遠去的背影，心底寒意逐寸攀升。

        傅懷瑾將油紙捲收起，吩咐：「即刻封鎖消息。這件事，不許有半字傳chu。」

        阿福領命而去，回shen看向昭寧，語聲沉冷如夜：「這場局，羅仲言只是明面。沈昭璃，才是真正潛進宅中的那枚暗zi。」

        昭寧低聲應xia，指尖卻仍冰涼。她突然發現，從昨日的密信開始，他們所立之地，已不是單純的家宅之中，而是一盤早被佈xia的棋局裡。

        **

        ru夜，風勢未減。東廂窗紙上映chu斜斜的燈影，燈火隨風搖曳，彷彿整座宅邸都籠罩在一場未明的風暴前夕。

        昭寧坐於案前，攤開一卷書冊，卻久久無法讀進一字。她知dao，真正的風，才剛開始chui動。